两年前,我陪同北京来的一位剧作家游览王家大院、张壁古堡、绵山、晋祠。他叫叶式生,是北京电影制片厂高级编剧,曾参与过中央电视台老版84集电视连续剧《三国演义》、40集电视连续剧《隋唐风云》的编剧。是时,他刚刚应邀花一年多精力完成一部晋商题材的电视连续剧《布衣巨贾》剧本的创作、修改。叶先生博学儒雅、内敛谦和,对历史文化尤为敬重,在随行的三天时间里,总是被他身上特有的气质吸引。进一步接触,才知道还是一位对古典音乐有着极高鉴赏水准的资深爱乐人。
那次随行,我写了一篇《走近剧作家叶式生》,发表前诚惶诚恐寄给叶先生过目,居然得到他的首肯。得知我喜欢古典音乐,先生推荐古典音乐资源丰富的网站,还不时为我提供一些品质极佳的唱片的打折信息,先生几次向我发出邀请,听听他收藏的音乐大碟。今年元宵节后的一个周六,这一愿望终于实现。
这是一个带有一层阁楼的居室,格局不是很大,但明亮通透,洁净优雅,充满书卷气息。客厅内最夺人眼目的,是一壁的书柜和一架三角钢琴,几盆绿植恰到好处地点缀其中。楼上是先生的书房兼听音乐的地方,一扇藤编小屏风分隔成两个区域,一面是写字台和一组转角书柜组成的静读区,一面是音响设备、书柜、古筝等组成的音像区。楼下书柜里装满了书籍,楼上书柜里一半是书籍,一半是唱片,全都陈列得井然有序,纤尘不染。电视背景墙是一幅类似小电影屏幕大小的挂毯,上面绣着的图案是草原骏马。先生1942年生,属马。
落座书房的沙发上,一壶清茶,一盘切好的泛着暖光的橙子。当音箱中传出柴可夫斯基第六交响曲《悲怆》低沉雄浑的旋律时,渐渐地似有某种撞击直抵心脏,像是反复被揉搓。先生说,“在特定的情绪状态下,能让人落泪,就这种音乐。”话音饱满、圆润,充满张力,像音乐一样。
那个下午,叶先生挑选了米尔斯坦演奏的门德尔松、柴可夫斯基的小提琴协奏曲,阿格里奇演奏的肖邦夜曲,阿卡多演奏的帕格尼尼随想曲,费拉斯演奏的贝多芬小提琴协奏曲,波切利演唱的《告别时刻》,科莱里演唱的《星光灿烂》,柴利指挥的罗西尼《威廉退尔序曲》,马泽尔指挥的柏辽慈《安魂曲》,还有中国的民乐《春江花月夜》,2015年梅塔指挥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,依序播放。面对我这个没有任何音乐基础与修养,却对古典音乐心怀敬意又充满神往的乐盲,先生不厌其烦,娓娓道来。各个作曲家、演奏家、歌唱家、指挥家以及每张唱片,如数家珍。谈到兴致时,先生不时起身打开书柜给我们看他那些珍贵的藏品。
“你看,我最好的唱片是这些大唱片,这都是上世纪80年代买的。我给你放一张,看看人家德国做的这唱片,做得多棒!不光是听了,看着都赏心悦目。这套《托斯卡》,卡雷拉斯和里恰雷利演唱,卡拉扬指挥的,当时15块钱一张,两张30块钱。但那时钱太少啊,工资才几十块钱,稿费也特别少。
“这是我最珍贵的唱片,这是贝多芬的全集,87张唱片。这是卡拉扬的专辑,80年代的、70年代的、60年代的,这是近年买的。这是伯恩斯坦的,交响乐作品集,管弦乐作品集,这是索尼公司出的。这是帕瓦罗蒂……”
望着先生琳琅满目的典藏,我不无震撼。惊叹的是,这些不知被先生听过多少遍的唱片居然件件簇新,连上世纪80年代初买的磁带都保存完好。除此以外,还有他自行刻录的数千张唱片,也都一张张存放在一个个整齐的 CD 包里。在密密麻麻摆放的唱片中,先生触手就能取出他要找的唱片。先生一边介绍这些唱片,一边感慨:“什么时候听,都能听出一些不同的感受。”
如今,先生更愿意在家打开唱片,驰骋想象,享受收藏。叶先生说,时下的审美趣味变了,从去年开始,他已谢绝了一切电视剧的稿约。他平时住在北影的旧居,每天负责为孙女辅导功课,周末就和老伴儿一同坐公交到通州的新居,弹琴,读书,听音乐。他书房的墙上挂着冯其庸先生题写的《知不足斋》横幅,客厅的墙上挂着于是之先生题写的《知足堂》横幅。叶先生这样解释:在求知上知不足,在物欲上知足。我想,这应该是他一生理想的写照与境界吧!起身告别时,先生还特意馈赠几盒他收藏的珍贵唱片。
已是天光全黑,但我依然被叶先生家的音乐和尊贵、光亮、温暖、细致包围。去短信致谢并表达敬意,先生回复:音乐太浩瀚了,我所知太少太少,其他领域亦然。唯有自知不足之甚,尚堪自慰而已。
阅读(515)
(责任编辑:城市网)